高阳城药医局内,常年弥漫着草药的清苦与炮制后的焦香。此刻,这气味里更添了几分凝滞的紧张。
钱明胳膊肘碰了碰站在门边、身形魁梧却显得有些局促的贾大勇,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:“哎,大勇,听说今儿个少爷带着你上街了?阵仗不小啊。”
贾大勇挠了挠后脑勺,憨厚的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:“呃……嗯,是陪着少爷和侧夫人去了趟街市。”
“啧,”钱明咂咂嘴,眼里闪着精明的光,“少爷出手向来阔绰,这一趟,赏钱没少拿吧?”
贾大勇老实地点点头,拍了拍鼓囊囊的腰囊:“是不少,快抵得上俺一个月的饷钱了。”
钱明立刻凑近些,勾肩搭背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熟稔的讨好:“你看啊,兄弟我最近手头实在是有点紧……你一个人,拿着这钱也没个急用去处,不如……”
“不如给你拿去喝花酒?”一个凉飕飕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。
钱明吓得一激灵,猛地回头,正对上张经纬似笑非笑的脸。“少、少爷!”他赶忙松开贾大勇,脸上堆起讪笑,“这话是怎么说的……我、我就是跟大勇开个玩笑!”
张经纬没好气地瞪他一眼:“老子一个月给你开的月钱,比寻常捕头都高,你都花到哪个裤衩子里去了?回头让你家婆娘知道,看你怎么交代!”
钱明脸皮厚,嘿嘿干笑两声,小声嘀咕:“少爷您年纪还小,成了家也未必全懂我们这些拖家带口的下人当差的难处……”
“滚蛋滚蛋!”张经纬不耐烦地挥手,像赶苍蝇似的,随即转向贾大勇,语气稍缓,却带着告诫,“大勇,以后少跟这号人学。自己的血汗钱,自己攥紧了,攒着娶媳妇盖房子是正经。”
贾大勇挺直腰板,咧嘴一笑,响亮应道:“是!少爷!”
张经纬不再理会他们,快步走向内堂。九儿正坐在一张堆满医书、药材样本的长案后,对着灯火反复观察一枚从锦盒中取出的暗红色药丸,眉头紧锁。
“九儿,如何?有结果了吗?”张经纬走到案前,目光紧紧锁在那枚被称为“麒麟血”的药丸上。
九儿抬起头,清秀的脸上带着罕见的困惑与凝重,她轻轻摇头:“我……分辨不出。此物色泽诡异,似石非石,似玉非玉,药气内敛近乎于无,却又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与燥烈,与我读过的所有药典记载皆对不上号。”她顿了顿,迟疑道,“或许……可以找周济帮忙看看。他毕竟是方士出身,又在我娘那儿待过数月,见识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。我娘眼高于顶,既肯留他,还让他帮手,想来他该是有些本事的。”
张经纬闻言,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两下,思忖片刻,果断道:“去高阳楼,把周济叫来。”
周济此人,曾是轰动高阳的“五石散案”关键人物,原为石家供养的年轻方士,凭借过人天赋早早跻身顶级方士之列,心高气傲,却也因此卷入漩涡。后来被当时还是张经纬护卫、如今已前往武州投军的“木头”几乎打成废人。如今,他在高阳楼工坊里“戴罪立功”,身上终日带着沉重的脚镣,埋头于张经纬安排的化工研制。
约莫一盏茶的功夫,门外传来铁链拖地的沉闷声响。周济在钱明的押送下,缓缓走了进来。
他站定,微微抬了抬眼皮,看向张经纬,语气平淡无波,却暗藏锋芒:“张大人,何事劳动大驾,唤我这个戴罪之身的‘罪奴’前来?”
张经纬不理会他话中的刺,直接指向案上药丸:“你能辨药么?”
周济瞥了那药丸一眼,兴趣缺缺:“什么药?”
“麒麟血。”
“麒麟血?”周济先是一怔,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竟低低笑了起来,笑声在安静的医局内显得有些突